楚秦仙凡

作者：去年的路痴 楚秦之地的第一个新年到了，凡人门都将其视为安稳生活的开始。去年众人才堪堪迁徙到此地，亲族和家财都失散得七七八八，贫穷又零落。好在罗家旧民离开时不得不舍弃了诸多物资，让各家各户能稀稀拉拉地在简陋地门窗前张起了灯，结起了彩。 虽然之前死了太多人，但是现在年轻的男男女女又凑到了一起，简易搭建的房舍里总是能传来婴儿的啼哭和众人欢欣的笑声。一切都是好的彩头，新的希望让人们似乎忘记了伤痛，夜里开始为将来安全稳妥的生活做起梦来。 “这些凡人，真是太蠢了！” “太蠢了！稍微有一点点安稳，就满脑子都是苟且。仙林坳屠杀和迁徙死的不是这些人，真是老天瞎了狗眼！” 十五六岁的白河眼里满是愤恨，化身愤怒青年。 “白大哥，你也是凡人来着……还是小心一点说话吧。仙长都是些法力通天的，听到你这些可不好。”赵青青似乎有点害怕，又有点关心，因为眼前是她最亲近的人。 “青青，是哥对不住你。要不是因为我……你早就测出了灵根资质，也就不至于连亲族都失散如此之多了……”白河神色有些黯然，两人都是父母双亡，好在亲族和仙长照拂，不至于流落。这两人从小玩在一起，说是青梅竹马并不为过。 但是当年赵青青升仙大会，已经被证明没有修道资质的白河却很是激动，在赵青青耳边大侃如果成为仙长就能如何如何。哪料听了这话的赵姑娘却不干了，说什么也不参加升仙大会。亲族终究不是父母，也没人强逼她参加，也便由她去了。 “青青，你看到了吧，这个世界上凡人是不能掌握自己命运的。” “天要你死就得死，人叫你低头就得低头！” “仙林坳死了那么多人，简直太惨了……有些人被吓得疯疯癫癫的，后来迁徙的时候那些人就好多都不见了。我怀疑他们是被亲族抛弃了……” “青青，还好你有灵根，你知道的，修仙就是……” 白大哥又开始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了，什么“去芜存菁”，什么“遁去的一”，“脱出红尘”这类的，赵青青听了就有些脑壳疼。 因为这些天她被证实有灵根以后，楚秦门安排了个便宜仙长师父，给她灌输的内容，跟这些很类似，她也听不太懂，老是被训。仙长师父老是说她是他带过最差的一个，她倒是不太在意，师父无奈就只能狠狠地敲她的脑壳，嘴上嘟囔着说一定要把窍给敲开。 赵青青与她的白大哥不能说是一般亲近，只能说是如胶似漆。但这两个在外人看来如同壁人的家伙却经常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。白河从小就渴慕修行，但白青青却对此兴趣缺缺，当年就因为白大哥说仙凡两隔，她怕从此再也不能跟她的白大哥说话了，就一直躲着升仙仪式。 虽然赵青青看起来总是柔柔软软的，说起来她真的是个对世上多数事情都不甚在意的人，哪怕是面对死亡，乃至是面对自己的死亡。 她的双亲在她婴儿时期就过世了，她就在族亲间吃百家饭。很是有一段时间讨不到吃食，她曾经跟白河去偷吊死人家的绝户钱。白河至今都记得他望着悬梁上晃荡的坠物，心里还有点惊悚的时候，赵青青就从尸体不知哪里掏出了一块玉珏，惊喜地对她的白大哥说：“哎！你看！够我们俩吃一个月的馆子啦！” 虽然后来几经世事波折，凡人私斗也好，仙林坳屠杀也好，那么多流血和死亡，她也是从来不怵，甚至总能带着白河明哲保身。好像在她的眼里，流血和惨剧就像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。至于世俗的看法和评价，她也许从未想过这类事。 至于她那么在意她的白大哥这件事，其实跟普通的少女情怀也不太一样。凡俗女子在这方面大多慕强，对一个男人的依恋往往是因为他的身材体力，身份家财一类事。她从来不觉得这类特质有多大的必要，更是从来都不觉得白河身上有这些特质。即使白河总是若有若无地在她面前强调他有。比如他总说自己是家里是筑基之门，但其实他连爹娘都不一定记得长什么样了。他又总说自己天资超凡，但其实他一分灵根也没有。所以从他们两个四岁认识开始，赵青青就从来不嫌弃他，她觉得这个人万分有意思，跟他在一起做什么事情都有心情，偷鸡摸狗也好，挖绝户坟也罢，她特别愿意维持现在这个状态，直到生命尽头。 但白河从来没有跟赵青青说过，他内心其实挺自卑的，而且特别怕死。不仅仅是怕自己死，他还害怕自己身边的人死掉。他生于筑基家族，但是双亲都是凡人，一个死于仙人斗法的余波，一个病痛缠身死在床上。他至今都还记得母亲弥留之际对自己说过的话：“你一定要成为仙人！成为仙人……只有成为仙人，才能超然于这片天地，才能摆脱生老病死爱恨痴缠的苦楚！” 后来的十多年里，他见惯了许多凡人的生生死死，也见过了仙林坳的人间惨剧。那一夜，他吓得扑在赵青青怀里哭了。但据他后来说，他是觉得人世间太过残酷太过惨烈，连仙长都不能幸免，而自己却一生只能作为凡人而求仙不得。他拼着儿时玩伴的冷眼，求来了引气入体之法，结果却是毫无作用。“这下你总满意了吧，记住，这法门是你路上捡的，以后不要来找我！”他至今记得哪个族弟的眼神。 白河觉得仙林坳一事过后，自己突然间悟了很多。这个世界不过就是个挣扎求生的世道而已，凡人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，只能接受一切上天强加的安排。命运叫你失去双亲你就得失去双亲，上天叫你不能成仙你就是不能成仙。甚至总有一天，任何凡人都会面临不得不去死的局面，凡人无能为力，只能接受现实。就像现在在他眼前这些人这些事一样，这帮无知又可悲的凡人，还做着以后能在这里混日子的梦呢！可笑之极！等哪天这地方仙人开战，这些人怕是又只能像上次一样像群老鼠哀哀戚戚罢！ “只有成为仙人……只要青青能成为仙人……进入楚秦门……搏下一席之地……” 他猛然间狠狠地看向赵青青。 赵青青也蹬大了眼看他。 “白大哥……我们私奔吧！”